這是一個很有趣的情況,但也可能隱藏著一些潛在的問題和挑戰(zhàn)。讓我們從幾個角度來看待:
1. "“公平”的出發(fā)點:"
從你們的角度,可能覺得讓普通女生當(dāng)寢室長管賬是“最公平”的方式,因為它似乎繞開了直接的經(jīng)濟利益分配,將權(quán)力交給與金錢無關(guān)的人。
這可能也是一種避免直接沖突、維持表面和諧的方式。
2. "潛在的問題和挑戰(zhàn):"
"情感和實際壓力:" 即使她不是富二代,管賬意味著她需要處理金錢、記賬、報銷等事務(wù)。如果其他兩位室友消費習(xí)慣差異很大,或者對賬目的要求很高,這會給她帶來額外的負擔(dān)和壓力。她可能會覺得不被信任,或者需要花費大量精力來維持一個她自己也未必完全理解或認同的“公平”。
"室友間的潛在不平衡:"
"消費習(xí)慣差異:" 富二代的消費水平和方式可能與普通學(xué)生有顯著差異。當(dāng)賬目出現(xiàn)問題時,責(zé)任歸屬、消費合理性等可能會引發(fā)矛盾。寢室長如何處理這些差異,可能會面臨很大的挑戰(zhàn),甚至可能被視為偏袒某一方。
"“人情”與“規(guī)則”:" 富二代的室友可能會覺得,既然是朋友,金錢往來不必太計較,可能會無意中給寢室長帶來不情愿的“人情債”。而寢室長則需要堅持規(guī)則,這
相關(guān)內(nèi)容:

我們宿舍一共四個人,其中三個都是富二代。
為了營造一種“公平”的氛圍,我們一致決定讓唯一那個家境普通的女生擔(dān)任寢室長,并由她來負責(zé)管理寢室費用。
她總是認真且篤定地對我們說:“你們放心,每一筆錢的去向我都會記得清清楚楚,不會出錯的。”
直到昨晚,一個意外的場景打破了這份表面的平靜。我無意間撞見她居然用寢室費給一個小學(xué)弟購買了限量版的球鞋。
“我只是暫時借用一下這筆錢,下個月一定會補上的!”她慌張得聲音都有些顫抖。我們并沒有當(dāng)場拆穿她的謊言,只是用冷漠的笑容靜靜等待著,看她接下來如何收場。
今天一早,她突然在宿舍群里發(fā)了一條消息:“寢室費我對不上賬了,既然這樣,那我們就一起完蛋吧?!?/p>
五分鐘后,她毅然決然地站上了陽臺的欄桿,轉(zhuǎn)頭對我們露出了一抹復(fù)雜的笑容:“謝謝你們,一直以來都把我當(dāng)作一個傻子來對待?!?/p>
樓下頓時傳來了一片驚恐的尖叫聲,而我們卻愣在原地,不知所措。
那本記錄著寢室每一筆開支的賬本還靜靜地攤開在桌上,最后一頁赫然寫著:“窮人除了自尊心,什么都沒有?!?/p>
1
我們宿舍四個人,三個是富二代,分別是我、林幼微和蘇倩。
我們?nèi)说募彝ケ尘岸碱H為顯赫,不是從事房地產(chǎn)行業(yè)的,就是玩轉(zhuǎn)金融市場的,就算再不濟,家里也開著好幾個工廠。具體做什么生意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我們每個月銀行卡里到賬的金額,后面的零多得簡直讓人眼花繚亂。
開學(xué)第一天,當(dāng)我爸的司機幫我把限量款的行李箱拎上樓時,隔壁宿舍的女生們紛紛探出頭來,好奇地張望,探頭率簡直高達百分之兩百。
而陳茉則是第四個到達宿舍的。她獨自拖著個磨破了角、顯得十分陳舊的老舊箱子,吭哧吭哧地搬著,額頭上滿是汗珠。她身上穿的那件T恤,洗得領(lǐng)子都松松垮垮的了,顏色也淡得幾乎看不出原本是什么圖案。
林幼微當(dāng)時就湊到我耳邊,香水味撲鼻而來,她撇了撇嘴,不屑地說:“嘖,這扶貧指標(biāo)還真是落實到位了??!”
我輕輕撞了她一下,示意她閉嘴。
蘇倩倒是表現(xiàn)得十分熱情,主動上前幫陳茉收拾行李,還笑著說:“以后咱們就是姐妹了,別見外哈!”
陳茉的頭垂得很低,聲音細得跟蚊子叫似的:“謝謝……我叫陳茉?!?/p>
那感覺,就像一只誤入鶴群的小鵪鶉,顯得格外拘謹、不安,甚至還有點被嚇傻了。
就這樣,宿舍生活正式拉開了帷幕。然而,我們之間的差距卻如同天塹一般,肉眼可見。
我們的桌子上擺滿了海藍之謎和SK-II等高端護膚品,而她那里卻只有一瓶大寶SOD蜜。
我們熱烈地討論著周末要去哪家新開的米其林餐廳品嘗美食,而她卻在默默地計算著食堂一葷一素的搭配怎樣才最省錢。
我們拆快遞拆得手軟,新衣服堆得像小山一樣,而她卻只有一件白襯衫,洗得都發(fā)透了,晾干了又接著穿。
我們仿佛生活在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里。
但為了維持表面的和諧,我們還是得盡量表現(xiàn)得過得去。
直到有一天,要選寢室長了。
“誰愿意當(dāng)???反正我是不干的?!绷钟孜⒌谝粋€就甩手不干了,還對著小鏡子認真地補著口紅,嘴里嘟囔著,“這事兒太麻煩了,簡直就是事兒逼一個?!?/p>
蘇倩則軟綿綿地倒在吊椅里,有氣無力地說:“我也不要當(dāng),管這管那的,累得慌,我可沒那精力?!?/p>
說完,她們倆的目光齊刷刷地射向了我。
我立刻舉手投降,連忙說道:“別看我啊,我連自己的襪子放哪兒都找不著呢,哪能當(dāng)好這寢室長啊。”
空氣安靜了三秒。
然后,我們仨的視線,就像約好了似的,一起轉(zhuǎn)向了正坐在書桌前專心看專業(yè)課書的陳茉。
她背影瘦削,似乎感覺到了什么,肩膀微微縮了一下。
林幼微笑了,走過去,親親熱熱地摟住陳茉的肩,撒嬌般地說:“茉茉~”
陳茉一抖,像只受驚的兔子,猛地抬起頭,眼睛里全是茫然和無措。
“你看,我們仨都粗心大意的,管錢管物這種精細活實在干不來?!绷钟孜⒙曇籼鸬冒l(fā)膩,繼續(xù)勸說道,“你心細,又靠譜,這寢室長的重擔(dān),非你莫屬?。 ?/p>
蘇倩立刻在一旁捧場,連聲附和道:“對呀對呀!茉茉你最合適了!我們相信你!”
我也跟著點頭,語氣盡量顯得真誠:“嗯,交給你我們放心?!?/p>
陳茉愣住了,臉上閃過一絲無措,然后是受寵若驚的神情,嘴唇動了動,似乎想說些什么:“我……我能行嗎?”
“行!怎么不行!”林幼微一拍板,果斷地說,“就這么定了!以后寢室費就歸你管,買啥公用東西,都由你決定!”
說著,她把我們剛湊的一沓嶄新鈔票塞進了陳茉手里。
那厚度,估計夠陳茉一個月生活費的好幾倍了。
陳茉握著那把錢,手指有點微微發(fā)抖。
她沉默了幾秒,然后很鄭重地點了點頭,像是在發(fā)誓一樣:“放心,每筆錢我都記清清楚楚,絕對不會出錯的?!?/p>
她真的找了個筆記本,牛皮紙封面,都已經(jīng)開始泛舊了。
她工工整整地在第一頁寫上“宿舍公用賬目”,下面列得明明白白,一筆一劃都透著認真。
X月X日,收:三人各2000元,共6000元。
X月X日,支:垃圾袋一卷,5.5元;潔廁靈一瓶,8元;
…… 細致到小數(shù)點后一位,簡直比專業(yè)的會計還要仔細。
頭一個月,我們還挺新鮮的,偶爾會湊過去看一眼賬本。
“哇,茉茉,你這記得比我家會計還細呢。”蘇倩驚嘆道。
陳茉就會抿嘴笑一下,臉上露出一點小驕傲的神情。
而我們呢,依舊是大手大腳地花錢。
寢室費沒了,我們就說一聲,然后通過微信轉(zhuǎn)賬過去,眼皮都不帶抬一下的。
林幼微有次邊轉(zhuǎn)賬邊笑著說:“這點小錢,還不夠我昨晚那杯酒錢呢,無所謂啦?!?/p>
我當(dāng)時正涂著指甲油,也沒太留意她的話。
后來有一次,我無意間抬頭,看見陳茉正低頭認真地記賬。
林幼微那句話飄過去的時候,她握著筆的手頓住了,停在半空,好久沒落下。
她低著頭,我看不見她的表情。只看到那筆尖,在紙上洇開了一個小小的、墨色的點。
像某種說不清的情緒,突然凝固在了紙上。
那一刻,我心里莫名其妙地咯噔了一下,有種不祥的預(yù)感。
但也就一下,很快就被新到的快遞帶來的快樂沖沒了。
誰會在意呢,一點小錢而已。
一個我們施舍給她、用來維持表面“公平”的寢室長頭銜而已。
一個她緊緊抓住、仿佛能證明點什么的小賬本而已。
那時候我們誰都沒想過,這個看似不起眼的“權(quán)力”,那本越來越厚的賬本,后來會掀起那么大的風(fēng)浪。
2
我們仨依舊忙著四處探店、打卡網(wǎng)紅地點、購買最新款的衣服和包包,宿舍對我們來說,就只是個睡覺的地方而已。
而陳茉依舊獨來獨往,每天不是上課,就是去圖書館看書,或者去做兼職。
那個賬本,她記得一如既往的認真,每一筆開支都記錄得清清楚楚。
直到有一天,我洗完澡,順手扯了張廁紙。
手感不對。
以前買的都是那種有點糙、一沾水就破的便宜貨。
而手里這張,明顯柔軟厚實多了,質(zhì)量明顯要好很多。
我也沒太在意,心想可能超市搞活動換牌子了吧。
又過了幾天,林幼微趿拉著拖鞋,從客廳抽了張紙擤鼻涕,擤完“咦”了一聲。
“這紙什么時候變這么香了?還印著花兒?”她拎著那張紙巾,像研究什么新奇物種一樣,仔細地端詳著。
蘇倩湊過去看,也附和道:“是啊,盒子也換了吧,怪好看的。”
我正癱在沙發(fā)上刷手機,頭都沒抬,隨口說道:“可能茉茉看之前那個用膩了,換換口味唄。”
“行啊,寢室長審美在線?!绷钟孜鸭垐F一扔,沒再追究這件事。
然而,真正讓我心里劃了道痕的,卻是冰箱里的可樂。
我熬夜打游戲,渴得要命,摸黑打開冰箱抓出一罐,“啪”地打開灌了一大口。
味道不對。
不是我們常喝的那個牌子百事,而是可口可樂。
我愣了一下,借著冰箱的光看了眼罐體。
沒錯,是可口可樂。
我們仨喝慣了百事,之前湊錢買飲料,從來只買百事,這是茉茉之前定下的規(guī)矩。陳茉她應(yīng)該是知道的啊。
第二天吃午飯的時候,我隨口提了一句:“茉茉,可樂你買成可口了?”
陳茉正低頭吃飯,筷子頓了一下,沒抬頭,小聲說道:“哦……超市那天百事沒貨了,可口在打折,就……就買了這個?!?/p>
“這樣啊?!蔽覜]多想,“下次還是買百事吧,我們都喝慣了?!?/p>
“嗯,好。”她應(yīng)得很快,但聲音有點虛,似乎有些心虛。
林幼微在旁邊聽著,嗤笑一聲,不屑地說:“差別很大嗎?不都是糖水兒嘛?!?/p>
我白了她一眼,反駁道:“差別大了去了好嗎!”
這事兒就這么過去了,但變化卻沒停。
公用區(qū)域的洗衣液,從大瓶藍月亮換成了某個進口的、包裝巨小、價格巨貴的牌子。
垃圾桶也悄咪咪地換成了帶蓋分類的,看起來更加整潔和環(huán)保。
甚至陽臺那幾盆半死不活的綠蘿,都被人換成了新鮮的綠植,盆還挺文藝,給宿舍增添了一絲生機。
林幼微終于覺得不對勁了。
某天晚上,她趿拉著拖鞋,啪嗒啪嗒地走到陳茉書桌前,手指關(guān)節(jié)叩了叩桌面,發(fā)出清脆的聲響。
“寢室長大人,匯報下工作唄?”她語氣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,“咱那點兒寢室費,什么時候變這么經(jīng)花了?又是進口紙巾又是名牌洗衣液的,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宿舍集體中彩票了呢!”
陳茉顯然嚇了一跳,手里的筆差點掉地上。
她抬起頭,眼神有點閃躲,不敢直視林幼微的眼睛:“沒……沒有。就是……最近發(fā)現(xiàn)有些東西其實性價比挺高的……而且、而且耐用……”
“耐用?”林幼微挑眉,拿起那瓶昂貴的洗衣液,掂量了一下,質(zhì)疑道,“這玩意兒,洗一件衣服夠我買之前那瓶洗一桶了。這叫性價比高?”
陳茉臉漲紅了,手指絞在一起,顯得十分緊張和不安:“我……我看測評說……去污能力更強……”
“行吧行吧,”林幼微擺擺手,懶得深究,“你管錢你說了算。反正不夠了就說?!?/p>
她把洗衣液一放,扭著腰回自己位置了。
陳茉松了口氣,低下頭,繼續(xù)對著書本,但我看見她耳朵尖還是紅的,顯然心里并不平靜。
蘇倩沖我使了個眼色,用口型無聲地說:“有情況?!蔽乙灿X得事情有些蹊蹺。
陳茉這消費升級,太反常了,完全不符合她之前的消費習(xí)慣。
但當(dāng)時我們猜的方向,完全錯了。
我們以為她是不是偷偷拿了點回扣,或者想給自己買點好的又不好意思,借著公用的名義來滿足自己的私欲。
“嘖,想要好點的就直接說唄,”林幼微私下跟我們嘀咕,“至于這么拐彎抹角的嗎?搞得我們好像虧待她一樣?!?/p>
“可能她自尊心強吧。”蘇倩小聲說。
“強個屁,”林幼微不屑地說,“強自尊心就用大家的錢給自己貼金?”
我聽著沒說話,心里那點疑惑沒散,但也沒抓住線頭,不知道問題究竟出在哪里。
真正的線頭,是個叫“張揚”的名字開始頻繁出現(xiàn)。
起初是陳茉接電話。
以前她的手機安靜得像塊磚,幾乎沒什么聲音?,F(xiàn)在偶爾會響。
她總是飛快地抓起手機,跑到陽臺或者走廊,聲音壓得低低的,但回來時,眼角眉梢都帶著藏不住的笑意,整個人都顯得容光煥發(fā)。
“跟誰打電話呢?笑這么甜?!碧K倩有一次打趣她道。
陳茉臉一紅,小聲說:“沒……一個學(xué)弟。”
“學(xué)弟?叫什么呀?哪個專業(yè)的?”林幼微立刻來了興趣,八卦之魂燃燒起來。
“叫……張揚?!标愜哉f出這個名字時,聲音都柔了八度,“體育學(xué)院的?!?/p>
“體育生?可以啊茉茉!”林幼微吹了個口哨,調(diào)侃道,“長得帥不帥?”
陳茉臉紅得更厲害,點了點頭,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。
自那日開始,“張揚”二字便頻繁地回蕩在我們宿舍之中,成了大家口中繞不開的話題。
“哎呀,張揚打球的時候不小心扭了一下腳,可把我給擔(dān)心壞了?!?/p>
“張揚他們部門組織聚餐呢,聽他描述起來,好像氛圍超棒,特別有趣。”
“張揚還夸我這件衣服好看呢……”
“張揚他呀……”
大家你一言我一語,句句都離不開“張揚”。
通過陳茉那帶著美好濾鏡的講述,我們逐漸在腦海中拼湊出一個“近乎完美”的學(xué)弟形象:他陽光帥氣,在籃球場上揮灑汗水,球技十分了得;性格活潑開朗,總是能給人帶來歡樂;而且特別“細心體貼”,讓人感覺如沐春風(fēng)。
他會留意到陳茉沒吃早飯,便貼心地給她送去牛奶;下雨天,也會第一時間詢問她有沒有帶傘。
“可以啊,這弟弟挺會來事兒,很懂得照顧人呢?!绷钟孜⒔o出了這樣的評價。
直到有一天在食堂,我們終于有機會見到了這位傳說中的“本尊”。
陳茉興奮地指著不遠處的一桌,給我們介紹道:“看,就是那幾個男生?!敝灰娔菐讉€男生圍坐在一起,吵吵嚷嚷,氣氛十分熱烈。
其中最引人注目的,當(dāng)屬中間那個男生。他個子高挑,穿著一身價格明顯不菲的潮牌服飾,頭發(fā)經(jīng)過精心打理,顯得格外有型。側(cè)臉線條流暢而硬朗,此刻正眉飛色舞地講著什么,把旁邊的人都逗得哈哈大笑。
“喏,那個就是張揚。”陳茉的聲音里滿是驕傲。
似乎察覺到了我們的視線,張揚緩緩轉(zhuǎn)過頭來。
看到陳茉后,他揚起手,熱情地打了個招呼,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。
當(dāng)他的目光掃過我們仨時,微微停頓了一下,緊接著那笑容愈發(fā)燦爛,還隱隱帶著一絲打量的意味。
林幼微只是用眼角余光瞥了兩秒,便迅速收回了目光。
她低頭攪著面前的奶茶,聲音不大,但足以讓我們仨聽得清清楚楚:“呵。”
我好奇地看向她。
她撇了撇嘴,用只有我們能聽到的音量說道:“這家伙段位不低啊?!?/p>
“怎么了?看著不是挺陽光的嗎?”蘇倩小聲地問道。
“陽光?”林幼微冷笑一聲,“你瞧瞧他看陳茉那眼神,飄忽不定的,重點全在那杯陳茉剛給他買的奶茶上。還有他掃我們那一眼,就跟在估價似的。哪兒像是看學(xué)姐,倒像是看個……哼?!?/p>
她話沒說完,但意思我們都心領(lǐng)神會了。
我忍不住又仔細看了一眼。
張揚正低頭與陳茉熱絡(luò)地交談著,表情十分熱情。然而,他的一只手卻無意識地轉(zhuǎn)著那杯奶茶,眼神中確實沒有多少溫度。
陳茉則仰著頭,全神貫注地聽他說話,眼睛亮晶晶的,滿是崇拜與歡喜。
“你們別這么說他,”我收回目光,喝了口飲料,“只要茉茉開心就好。”
“開心?”林幼微挑了挑眉,“拿什么開心?拿她兼職那點微薄的工資嗎?還是拿我們的……”
她突然頓住了,沒有繼續(xù)往下說。
但我們心里都不約而同地“咯噔”了一下。
回想起之前那些不太合理的消費升級……進口紙巾、名牌洗衣液、可口可樂……
還有陳茉最近,似乎確實更加忙碌了,兼職回來得更晚,偶爾還會對著手機發(fā)呆,仿佛在為什么事情發(fā)愁。
一個既荒謬又似乎合理的猜測,在我腦海中悄然浮現(xiàn)。
蘇倩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,瞪大了眼睛,用口型說道:“不會吧……”
林幼微直接翻了個白眼,掏出手機“啪啪啪”地打字,很快我和蘇倩的手機都震動了起來。
我們的小群里,她拉了個臨時對話。
林幼微:「我賭五毛,那小子絕對把陳茉當(dāng)成冤大頭了。」
林幼微:「那些消費升級的東西,八成是那弟弟暗中暗示的。
體育生,還愛穿潮牌,呵。」
蘇倩:「?。磕窃趺崔k?我們要不要提醒一下茉茉?」
我:「怎么提醒?直接說“你男朋友像是來騙錢的”?她能聽得進去嗎?」
林幼微:「聽不進去也得說!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傻子往火坑里跳吧?而且用的還是老子的錢!」
話雖然說得有些難聽,但道理確實如此。
我們找了個機會,趁陳茉心情看起來還不錯,準(zhǔn)備委婉地提醒她一下。
“茉茉啊,你跟那個學(xué)弟……現(xiàn)在相處得怎么樣?”我率先開了口。
陳茉立刻笑了起來:“挺好的呀!他特別懂我!”
“嗯……就是……談戀愛的時候也稍微保持點理智,”我斟酌著用詞,“尤其是……在經(jīng)濟方面……”
我話還沒說完,陳茉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她猛地看向我,眼神里充滿了警惕和……受傷?
“你們什么意思?”她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尖利起來,“你們是不是覺得張揚是圖我什么?”
我們仨都沒說話。沉默,便等于默認。
陳茉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,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:“你們根本不懂!張揚他跟你們認識的那些人不一樣!他不像你們,只知道錢!他是真心對我好的!”
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,全身的毛都炸了起來:“我的事,不用你們管!”
說完,她猛地站起身,椅子腿在地上劃出一道刺耳的聲音,隨后“砰”的一聲摔門出去了。
我們仨留在原地,面面相覷。得,這戀愛腦怕是沒救了。
林幼微氣得把抱枕狠狠地摔在地上:“操!好心當(dāng)驢肝肺!”
蘇倩有點擔(dān)心地說道:“她不會真的生氣了吧……”
我揉揉眉心:“隨她去吧?!?/p>
我頓了頓,心里那點不安的感覺在不斷擴大,“她能有多少錢給人騙?”
是啊,她能有多少錢呢?
除非……那個賬本,在我眼前一閃而過。
我甩甩頭,把這個可怕的念頭強行壓了下去。
不至于吧。
陳茉再怎么陷入戀愛中,總該有自己的底線吧?
4
陳茉跟我們冷戰(zhàn)了好幾天。
準(zhǔn)確地說,是她單方面屏蔽了我們。
在宿舍里,她基本不跟我們說話,總是早出晚歸。
那個賬本,她記得更勤了,但總是用手臂擋著,仿佛在防賊一樣。
我們仨也憋著一股火。
“媽的,好像我們多管閑事一樣?!?/p>
林幼微氣得天天在宿舍指桑罵槐,“有些人啊,眼睛瞎了,心也盲了!”
蘇倩試圖緩和氣氛:“算了薇薇,她正在興頭上,說多了她更會逆反?!?/p>
我沒吭聲,但心里的疑團卻越滾越大。
那些不正常的消費,陳茉躲閃的眼神,還有那個一看就心術(shù)不正的張揚……
周末,我跟幾個朋友去市中心新開的那家高端商場逛。
逛到一家頂級運動品牌集合店門口時,我的腳步突然頓住了。
櫥窗里的燈光打得格外明亮,照著一雙限量版球鞋,價格標(biāo)簽上的數(shù)字耀眼得能閃瞎眼。
重點是,店里靠收銀臺的地方,站著兩個無比眼熟的人。
陳茉,和張揚。
陳茉正從她那洗得有些發(fā)白的帆布包里,掏出一沓現(xiàn)金。
全是粉紅色的鈔票,厚厚的一疊,嶄新且扎眼。
她小心翼翼地把錢遞給收銀員。
張揚摟著她的肩膀,側(cè)著頭,笑嘻嘻地在她耳邊說著什么。
陳茉低著頭,但我看見她的耳朵紅了,嘴角是壓不住的笑意。
收銀員清點完鈔票,開了票,把裝鞋的碩大購物袋遞給張揚。
張揚接過袋子,臉上的笑容瞬間放大,得意洋洋地舉起袋子仔細打量,那表情,就像是一只狩獵成功的豹子。
陳茉仰頭看著他笑,那眼神,充滿了崇拜與滿足。
我的血“嗡”的一下全沖到頭上了。
那沓錢!那嶄新的程度!
絕對是我們剛交上去沒多久的寢室費!
我們平時都是取現(xiàn)交給她的!
她居然拿著我們湊的錢!
給這個小白臉買這么貴的限量鞋?!
怒火“噌”地一下燒了起來,燒得我手指尖都發(fā)麻。
我甚至沒多想,直接推開玻璃門就沖了進去。
“陳茉!” 我的聲音又冷又硬,像一塊石頭砸過去。
那兩人同時回頭。
張揚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,迅速閃過一絲慌亂,但很快又鎮(zhèn)定了下來,甚至還對我扯了個假笑:“學(xué)姐,這么巧?”
陳茉的反應(yīng)就激烈多了。
她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,臉色“唰”地一下變得慘白,眼睛猛地瞪圓,寫滿了驚恐和難以置信。
她下意識地想把張揚往身后拉,嘴唇哆嗦著,一個字都說不出來。
我根本沒看張揚,眼睛死死盯著陳茉,走到他們面前,指著那個購物袋:“這是什么?”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陳茉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,手緊緊攥著衣角。
張揚往前站了半步,把購物袋往身后藏了藏,臉上堆起那套慣用的笑容:“學(xué)姐,茉茉給我買個禮物而已。沒必要這么大驚小怪吧?”
“禮物?”我冷笑一聲,目光釘在陳茉臉上,“用寢室費買?”
“不是!”陳茉像是被燙到一樣尖叫起來,聲音尖銳得刺耳,“不是寢室費!是……是我自己的錢!”
“你自己的錢?”
我逼近一步,幾乎能感受到她身體的顫抖,“陳茉,你兼職一天掙多少?八十?一百?這雙鞋多少錢?你告訴我,你哪來的錢買這個?”
她被我堵得啞口無言,臉色白得像紙,冷汗從額角滲了出來。
張揚皺了下眉,似乎有點不耐煩,伸手想拉陳茉:“走了茉茉,跟她說那么多干嘛?!?/p>
我猛地轉(zhuǎn)頭瞪他:“你閉嘴!這兒沒你說話的份!”
張揚被我的氣勢唬住了一下,撇撇嘴,沒再吭聲,但眼神里多了點陰鷙。
我轉(zhuǎn)回頭,繼續(xù)盯著陳茉:“我。錢,哪來的?”
陳茉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,大顆大顆地往下掉。
她慌得手足無措,聲音帶著哭腔,語無倫次:“我……我會還的……真的……”
她一把抓住我的胳膊,手指冰涼:“只是暫時借用一下!下個月……下個月家里打了生活費我立刻就補上!一定補上!我保證!”
她的聲音發(fā)顫,帶著絕望的哀求,眼淚糊了一臉,看起來可憐極了。
但我的心冷得像鐵。
她竟然真的對寢室費下手了。
就為了給這么個家伙。
“下個月再補上?”
我猛地甩開她緊抓著我的手,力度并不算大,可她卻身形一晃,踉蹌了一下,整個人仿佛被抽走了脊梁骨一般,“陳茉,這可不是頭一遭了吧?之前買的紙巾、洗衣液,還有可樂……是不是都進了這條……”
我硬生生把“狗”這個字咽回了肚子里,目光冷冷地掃了張揚一眼。
張揚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無比,仿佛暴風(fēng)雨前的天空。
陳茉只是在一旁不停地哭泣,拼命地搖頭,聲音帶著哭腔:“不是的……真的不是那樣的……求你了,千萬別告訴林幼微和蘇倩……我真的求求你了……”
她哭得幾乎喘不過氣來,整個人搖搖欲墜,仿佛隨時都會癱倒在地。
張揚見狀,一把將她扶住,眼神中帶著一絲警告的意味,看向我說道:“學(xué)姐,差不多得了行不行?茉茉都說了會還錢的。就這么點兒小錢,至于把人逼到這個份兒上嗎?”
“小錢?”我簡直被氣得笑出了聲,目光落在他手里那個格外扎眼的購物袋上,“對你來說,確實只能算是‘小錢’,畢竟又不是你自己辛辛苦苦掙來的,騙起來倒是挺容易的,不是嗎?”
張揚的眼神瞬間變得凌厲起來,仿佛要把我刺穿。我沒有再理會他,最后又看了一眼哭得幾乎崩潰的陳茉。
失望、憤怒,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惡心感,像一塊巨石一樣堵在我的心口。
“行,”我聽見自己那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的聲音說道,“下個月。賬本上記得清清楚楚,差一分錢都不行。”
我沒有明確表示相信她,也沒有說不相信。
留下這句話后,我沒有再看他們一眼,轉(zhuǎn)身便離開了。
背后的哭聲和壓抑的對話聲,被我隔絕在了那扇玻璃門之后。
走出去老遠,我的手還在微微顫抖著。
這并不是因為生氣,而是那種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信任被無情踐踏后的荒謬感,如同被人狠狠扇了一記耳光。
我拿出手機,直接點開了我們?nèi)说男∪骸?/p>
我:「操?!?/p>
林幼微:「?」
蘇倩:「怎么了?」
我:「猜猜我剛在XX商場看見誰了?」
林幼微:「有話快說,有屁快放!」
我:「陳茉,還有她那寶貝學(xué)弟?!?/p>
林幼微:「然后呢?」
我:「她拿著一沓嶄新的粉紅色鈔票,給那男的買了一雙限量版的球鞋。看那厚度,剛交的寢室費基本上都被她花光了。」
群里瞬間安靜了下來,足足一分鐘都沒有任何動靜。
緊接著,林幼微的電話直接打了過來,那咆哮聲幾乎要掀翻我的耳膜,“我艸她大爺!她還真敢這么做?!用我們的錢去養(yǎng)小白臉?!而且還是限量款的?!她怎么就這么大的膽子啊!”
蘇倩的聲音也在電話那頭響起,帶著一絲哭腔:“怎么會這樣……茉茉她……”
“哭個屁!”林幼微罵完蘇倩,又沖著我吼道,“你就這么走了?沒抽她?沒把那雙鞋搶回來,狠狠地砸在那男的臉上?”
“搶回來?”我冷笑一聲,“然后呢?看她當(dāng)場表演跳樓嗎?她剛才那副模樣,離崩潰就差那么一步了?!?/p>
“那就讓她跳!”林幼微正在氣頭上,說話完全不顧后果。
“薇薇!”蘇倩驚呼道。
我深吸一口氣,努力壓下心中的怒火:“我跟她說過了,下個月補上?!?/p>
“補?她拿什么補?賣腎嗎?”林幼微嗤笑道。
“那就不是我們該操心的事情了?!?/p>
我的聲音變得冰冷起來,“我們等著看??此趺窗堰@個謊圓過去,看那個張揚,還能怎么繼續(xù)演下去?!?/p>
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。
林幼微再次開口時,語氣變得有些玩味和冰冷:“……行啊。那就等著??纯催@對苦命鴛鴦,能唱出什么好戲來?!?/p>
“嗯?!蔽覓鞌嗔穗娫?。
回頭看了一眼那家商場的方向,早已看不見人影。
我知道,有些東西,從今天起,徹底破碎了。
信任,那點可憐的、如同施舍一般的“公平”,還有那層勉強維持著的、脆弱的室友關(guān)系。
6
回到宿舍后,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。
陳茉還沒有回來。
林幼微像個被點燃的炮仗一樣,在宿舍里來回不停地踱步,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(fā)出“咔咔”的聲響。
“媽的!氣死我了!幾千塊?。∷劬Χ疾徽R幌?,就給她那軟飯男花了!她當(dāng)我們辛苦掙來的錢是大風(fēng)刮來的?。俊?/p>
蘇倩抱著抱枕,小臉嚇得發(fā)白:“薇薇你小聲點兒……等她回來……”
“回來怎么了?我還怕她不成?”
林幼微的聲音更高了,“我就要讓她聽聽!敢做不敢當(dāng),算什么本事?”
我癱在椅子上,刷著手機,心里也堵得慌。
那沓粉紅色的鈔票和張揚那得意的嘴臉,在我的腦子里不停地閃現(xiàn)。
晚上快到熄燈的時候,陳茉才回來。
她幾乎是偷偷摸摸地溜進來的,縮著肩膀,低著頭,不敢看我們一眼。
眼睛又紅又腫,很明顯是哭了一路。
她快速地拿了洗漱用品,就想躲進衛(wèi)生間。
“站住?!绷钟孜⒗淅涞亻_口道。
陳茉的身體瞬間一僵,停在了原地。
“寢室長,”林幼微的聲音帶著刺骨的嘲諷,“你男朋友那雙新鞋穿著還合腳嗎?”
陳茉的背影劇烈地抖動了一下。
蘇倩有些不忍心,輕輕拉了一下林幼微。
林幼微甩開她,繼續(xù)說道:“錢,什么時候補上?給個準(zhǔn)話。我們心里也好有個底?!?/p>
陳茉的聲音細若蚊蚋,帶著哭腔說道:“下……下個月……家里打錢就……”
“行,下個月。”
林幼微打斷她的話,走到她面前,逼視著她說道,“賬本,可得記清楚了。買了什么,給誰買的,一筆一筆,都、寫、清、楚?!?/p>
最后幾個字,她咬得極重。
陳茉的頭幾乎要埋進胸口,手指死死地摳著臉盆邊緣,指甲都泛白了。
她幾乎是逃進了衛(wèi)生間。
那一晚,宿舍里安靜得可怕,仿佛掉一根針都能聽見。
之后幾天,陳茉徹底成了宿舍里的幽靈。
她盡量避開我們所有的時間,早起晚歸,沉默寡言。
賬本還攤在桌上,但我們誰都沒有再去碰過。
那本子就像一個恥辱柱,矗立在那里。
我們以為經(jīng)過這次事情,她至少會收斂一些。
結(jié)果,我們低估了張揚的胃口,也高估了陳茉的智商。
不,準(zhǔn)確地說,是低估了她的戀愛腦。
沒過一周,陳茉又開始接電話了。
她還是躲躲閃閃的,但語氣卻越來越焦急。
“……真的不行了……”
“……我知道……可是……”
“……再想想辦法……”
然后,第一次“追加經(jīng)費”的提議就來了。
那天晚上,陳茉磨蹭到很晚,等我們都回了宿舍,她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樣,走到宿舍中間。
“那個……”她聲音發(fā)干,“最近……樓委說要搞文明宿舍評比……可能……需要添置點東西?!?/p>
林幼微正在涂指甲油,頭都沒抬,說道:“添什么?金馬桶還是銀地毯?”
陳茉的臉一白,手指不停地絞著衣角:“就……一些綠植……還有……客廳的窗簾有點舊了……想換新的……”
“哦?”林幼微吹了吹指甲,“多少錢?”
“可能……大概……”陳茉報了個數(shù),這個數(shù)目足夠再把寢室從頭到腳武裝一遍。
我放下手機,看著她說道:“評比文件發(fā)來看看?!?/p>
陳茉的眼神瞬間慌亂起來:“……還沒……還沒正式下發(fā)……只是小道消息……”
“小道消息你就急著花錢?”
我笑了,“寢室長,你這未雨綢繆得有點早啊?!?/p>
蘇倩也小聲說道:“茉茉,現(xiàn)在的窗簾挺好的呀……”
陳茉站在那里,臉一陣紅一陣白,嘴唇翕動著,卻說不出話來。
“沒錢。”林幼微干脆利落地說道,“等文件下來再說?!?/p>
第一次試探,失敗了。消停了沒兩天,又來了。
7
這次的理由是蘇倩的生日快到了,陳茉想用寢室費給她辦個驚喜派對,地點選在市區(qū)一個好點的KTV大包間。
蘇倩本人一臉懵逼:“我生日還有兩個月啊……”
陳茉:“……”
場面一度十分尷尬,仿佛時間都凝固了。
林幼微直接笑出了聲:“陳茉,你編理由之前能不能打個草稿?”
陳茉的臉?biāo)查g血色盡失,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扔在大街上一樣,無地自容。
她猛地轉(zhuǎn)身,爬回自己的床上,拉上了簾子。
隱約能聽到里面?zhèn)鱽韷阂值?、氣急敗壞的打字聲?/p>
肯定是在跟張揚訴苦。
果然,第二天,張揚居然“恰巧”路過我們宿舍樓,“恰巧”給我們帶來了奶茶。
“學(xué)姐們好?!彼θ菀琅f燦爛,但看我們的眼神里卻多了點別的東西。
林幼微沒接,抱著胳膊說道:“喲,太陽打西邊出來了?喝不起啊,你這奶茶太貴了?!?/p>
張揚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,但很快又恢復(fù)了正常:“學(xué)姐說笑了。茉茉說你們平時很照顧她,我替她謝謝你們?!?/p>
話說的倒是漂亮,眼睛卻不住地往我們宿舍里瞟,像是在評估著什么。
“謝就不用了?!?/p>
我靠在門框上,“管好你自己就行?!?/p>
張揚看向我,笑容淡了點:“學(xué)姐好像對我有點誤會?”
“誤會?”林幼微挑眉,“沒誤會。就是單純看你不順眼,不行嗎?”
張揚大概從來沒被女生這么直接地懟過,臉色終于有點掛不住了。
陳茉在一旁急得直拉他袖子。
張揚深吸一口氣,像是強壓著火,把奶茶往陳茉手里一塞:“茉茉,你進去吧,我跟學(xué)姐們聊兩句?!?/p>
陳茉擔(dān)憂地看著他,又看看我們,最后還是進去了。
張揚往前走了兩步,離我們近了些,聲音帶著點故作成熟的語重心長:“學(xué)姐,我知道你們條件好,不在乎那點小錢。但茉茉跟你們不一樣,她臉皮薄,自尊心強。”
他頓了頓,意有所指地說道:“你們老是這么……針對她,她壓力很大。最近都睡不好?!?/p>
“所以呢?”我問。
“所以……”他舔了下嘴唇,“大家畢竟是室友,何必鬧那么僵?那點寢室費,對你們來說九牛一毛,但對茉茉來說,管著也是個負擔(dān)。要不……這次追加點,把之前……嗯……的一些小缺口也補上,以后就算了,別讓她管了,也省得大家麻煩?”
我聽完,差點給他鼓掌。
高啊。
以退為進。
既想撈一筆大的填窟窿,還想把陳茉摘出去,最后還成了我們欺負她,他出來英雄救美?
這軟飯吃的,真夠精明的。
林幼微顯然也聽懂了,她夸張地“哦——”了一聲。
“說了半天,在這等著呢?”
她笑得花枝亂顫,“怎么,一雙鞋不夠?還想再撈一筆跑路?”
張揚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:“學(xué)姐,你說話放尊重點!”
“尊重?”林幼微笑容一收,“你攛掇女朋友挪用寢室費給你買鞋的時候,怎么不想想尊重?”
“那是我借的!”張揚梗著脖子說道,“我會還!”
“還?拿什么還?拿你這張嘴還?”林幼微嘴毒得像刀子,“還是打算再讓陳茉想個理由,騙我們一筆?”
“你!”張揚氣得額頭青筋都起來了,眼看就要發(fā)作。
我拉住林幼微,冷冷地看著張揚說道:“錢,我們一分都不會再追加??吡?,她自己捅的,自己補。至于你……”
我上下掃了他一眼,輕蔑地笑了笑:“離我們宿舍遠點?!?/p>
說完,我拉著林幼微和蘇倩退回宿舍,“砰”地一聲關(guān)上了門。
8
門外傳來張揚壓抑的罵聲和跺腳離開的聲音。
門內(nèi),陳茉站在那兒,臉色慘白如鬼。
她全都聽到了。
“茉茉,你聽見了?”
林幼微火氣沒消,指著門罵,“這就是你找的好男朋友!軟飯硬吃第一人!還跑來跟我們耍心眼?他算個什么東西!”
陳茉的身體開始發(fā)抖,眼淚無聲地往下掉。
她突然抬起頭,沖著我們嘶喊: “不是他的錯!是我!都是我的主意!是我想幫你們搞好關(guān)系!是我想彌補!你們憑什么那么說他!”
她像是被逼到絕境的困獸,眼睛通紅,充滿了怨恨和瘋狂。
“你們有錢了不起嗎?就可以隨便侮辱人嗎?”
我們仨都愣住了。
沒想到事到如今,她還在維護他,甚至把臟水?dāng)埖阶约荷砩稀?/p>
戀愛腦到這種程度,簡直無可救藥。
“行,你的主意?!?/p>
我點點頭,心徹底冷了,“陳茉,你真沒救了?!?/p>
那天之后,陳茉徹底變了。
她不再試圖解釋,也不再討好。
她看我們的眼神,帶著一種破罐破摔的冷漠和隱隱的恨意。
她更頻繁地外出,回來得更晚,有時候身上還帶著煙味。
那個賬本,她還在記,但字跡越來越潦草。
有幾次,我深夜醒來,看到她床簾縫隙里還亮著手機光,和她壓抑的、帶著哭腔的語音: “…求你了別逼我…”
我心里那股不安越來越重。
她這狀態(tài),不像僅僅是在應(yīng)付我們。
那個窟窿,恐怕比她承認的要大。
她所謂的想辦法,恐怕不僅僅是等下個月生活費。
林幼微也意識到了。
某天晚上,她陰沉著臉對我們說:“媽的,她別是去借網(wǎng)貸了吧?”
這句話像顆炸彈,扔在了我們中間。
如果真是那樣… 事情就徹底鬧大了。
我們只是想給她個教訓(xùn),沒想把她往死路上逼。
但顯然,有人正在把她往那條路上推。 而她自己,甘之如飴。
9
網(wǎng)貸這個詞像根刺,扎在我們心里。
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跳火坑,哪怕她蠢得讓人想抽她。
“必須攤牌了?!?/p>
林幼微下了最后通牒,“再不管,她真去借了高利貸,到時候潑油漆潑到我們宿舍門口,誰丟人?”
這回,連最軟的蘇倩都沒反對。
我們決定,必須把張揚那條蛆蟲從陳茉身上扯下來,哪怕會撕掉她一層皮。
機會很快來了。
周五下午,沒課。
我們看到陳茉對著手機愁眉苦臉半天,然后開始換衣服,稍微打扮了一下。
“要出去?”我狀似無意地問。
陳茉身體一緊,低低“嗯”了一聲:“…約了人?!?/p>
“巧了,”林幼微站起來,笑得假惺惺,“我們也打算出去逛逛,一起唄?反正順路。”
陳茉猛地抬頭,臉上寫滿驚慌:“不…不用了!我…我去圖書館!”
“圖書館需要涂口紅?”林幼微挑眉,直接戳穿。
陳茉的臉?biāo)查g白了。 蘇倩小聲說:“茉茉,我們…我們談?wù)劙伞>臀覀兯膫€。”
陳茉站在原地,手指緊緊攥著包帶,指節(jié)泛白。
她看看我們,又看看手機,像是收到了催命符。
最終,她像是泄了氣的皮球,啞聲說:“…他…他在樓下等我?!?/p>
“正好?!?/p>
林幼微冷笑一聲,“叫他一起。有些話,當(dāng)面說清楚?!?/p>
我們仨幾乎是以押送的姿態(tài),跟著陳茉下了樓。
張揚果然在樓下等著,靠著墻玩手機,一臉不耐煩。
看到我們下來,他愣了一下,隨即換上那副假笑:“學(xué)姐們也出去?”
“不出去,”我走到他面前,“找你?!?/p>
張揚的笑容淡了:“找我?”
“對,”林幼微環(huán)抱著手臂,“找個地方,聊聊。關(guān)于陳茉,關(guān)于寢室費,關(guān)于…你那雙新鞋?!?/p>
張揚的臉色肉眼可見地沉了下來,眼神銳利地掃向陳茉。
陳茉嚇得一哆嗦,趕緊低下頭。
“有什么好聊的?”張揚語氣硬邦邦的,“那是我們之間的事?!?/p>
“你們之間?”我笑了,“用的是我們的錢,就是我們的事。”
宿舍樓下不是說話的地方,人來人往。
我們把他倆逼到了宿舍樓后邊的小花園,相對僻靜。
氣氛緊繃得像拉滿的弓。
“行了,屁大點地方,別磨蹭了?!?/p>
林幼微率先開火,直接對著張揚,“說吧,那雙鞋,穿著舒服嗎?”
張揚嘴角抽動了一下,強忍著火氣:“學(xué)姐,我說了,那錢我會還?!?/p>
“什么時候還?怎么還?”我逼問,“讓你的好女朋友去借網(wǎng)貸還?”
這句話像顆炸彈。
陳茉猛地抬頭,驚恐地看著我,嘴唇發(fā)抖:“你…你們怎么…”
“看來猜對了?”林幼微聲音拔高,“陳茉你他媽真敢想?。?!那種東西沾上了你這輩子就完了你知道嗎!”
張揚一把將陳茉拉到身后,擋住我們:“你們別嚇唬她!錢的事我會解決!”
“你怎么解決?”我盯著他,“用你體育生那點訓(xùn)練補貼?還是再去騙下一個?”
“你他媽說什么!”張揚徹底被激怒了,上前一步,幾乎要貼到我臉上,眼神兇狠。
我沒退,冷冷看著他:“怎么?被說中了?除了花言巧語騙女人錢,你還會什么?”
“X你媽!”張揚罵了一句臟話,揚起手似乎想動手。
“你動她一下試試!”林幼微和蘇倩立刻沖上前擋在我前面。
陳茉也慌了,死死抱住張揚的胳膊:“張揚!別!求你了!”
張揚喘著粗氣,狠狠瞪著我們,最終還是放下了手,但眼神像毒蛇一樣。
“好,你們有錢,你們牛逼!”
他指著我們鼻子罵,“不就是幾個臭錢嗎?至于這么咬著不放?像條瘋狗一樣!”
“對,我們就是有錢!”
林幼微毫不客氣地懟回去,“但我們不像你,拿女人的錢充大頭!軟骨頭!”
“你!”
“張揚!”
陳茉尖叫著打斷他,眼淚流了下來,“別說了…我們走吧…”
她想拉他走。 但我們今天必須把話說透。
“走什么走?”我攔住他們,目光轉(zhuǎn)向陳茉,語氣放緩了一點,試圖做最后努力。
“陳茉,你醒醒吧!你看看他!除了跟你要錢,哄你騙你,他為你做過什么?下雨天接過你嗎?生病了照顧過你嗎?他根本不喜歡你!他只是喜歡你的錢!哪怕那錢是你偷來騙來的!”
我的話像刀子,一句一句捅過去。
我以為她會清醒,哪怕一絲動搖。 但我錯了。
10
陳茉的反應(yīng)超出了我們所有人的預(yù)料。
她像是被徹底點燃了,猛地甩開張揚的手,沖到我面前,眼睛紅得嚇人,里面全是瘋狂的恨意和絕望。
“對!他是喜歡我的錢!那又怎么樣?!”
她嘶聲力竭地吼叫,聲音劈叉,唾沫星子都快噴到我臉上,“我樂意!我高興給他花!關(guān)你們屁事!”
我們都愣住了。
她還在吼,眼淚鼻涕糊了一臉,形象全無:
“你們憑什么看不起他?憑什么看不起我?!就因為你們生來有錢?!”
“你們穿名牌!用奢侈品!眼睛都不眨!我呢?!我買雙三百塊的鞋都要猶豫半年!我兼職站到腿腫!被客人罵到哭!你們知道那種感覺嗎?!”
“張揚他不一樣!他會夸我好看!會陪我聊天!會在我難過的時候安慰我!你們呢?!你們除了施舍給我一個破寢室長的位置!除了用你們那點臭錢羞辱我!你們還做過什么?!”
“你們根本不懂!不懂我們窮人的感情!在他眼里!我不是個可憐的貧困戶!我是個女人!他需要我!你們懂嗎?!”
她吼得聲嘶力竭,全身都在抖。
張揚站在她身后,看著這一幕,臉上閃過一絲復(fù)雜的表情,像是驚訝,又像是…得意?
林幼微最先反應(yīng)過來,氣得口不擇言:“需要你?是需要你的錢吧!陳茉你他媽是不是被下降頭了?這種鬼話你也信?他安慰你?他是在給你洗腦!”
“對!我就是信他!”陳茉像是豁出去了,臉上帶著一種破罐破摔的瘋狂,“就算他騙我!我也認了!至少他愿意騙我!至少他讓我覺得我還像個被人需要的人!而不是你們眼里的可憐蟲!”
“你們除了錢還有什么?!你們冷血!虛偽!根本不懂什么是愛!你們就是嫉妒!嫉妒我有人愛!”
這顛倒黑白的指控把我們徹底砸懵了。
嫉妒?
我們嫉妒她有個軟飯男?
荒謬得讓人想笑!
“陳茉!”
我抓住她的肩膀,試圖搖醒她,“你看著我的眼睛!你好好想想!他到底…”
“別碰我!”
她猛地甩開我,力氣大得驚人,眼神里是徹底的厭惡和抗拒,“我惡心你們!惡心你們的錢!惡心你們高高在上的樣子!”
她喘著粗氣,胸口劇烈起伏,像一頭受傷的野獸,環(huán)視著我們,一字一句地說: “賬本就在桌上!你們自己去查!你們想怎樣就怎樣!告輔導(dǎo)員!告學(xué)校!讓我賠錢!讓我退學(xué)!都隨你們的便!”
“但我告訴你們!”她指著我們,手指顫抖,“我就算死!我也不要再受你們的侮辱!”
說完最后一句,她像是用盡了所有力氣,猛地推開我們,跌跌撞撞地沖了出去。
張揚愣了一下,看看我們,又看看跑遠的陳茉,啐了一口,最終還是追了上去。
留下我們仨,站在原地,被那場突如其來的、瘋狂的風(fēng)暴刮得半天回不過神。
花園里安靜得可怕,只有風(fēng)吹過樹葉的沙沙聲。
我們面面相覷,每個人臉上都是震驚、荒謬、和一絲…被反咬一口的憤怒。
“她…她剛才說…”蘇倩聲音發(fā)顫,都快哭了,“說我們嫉妒她?”
林幼微猛地一腳踹在旁邊的小樹上,樹葉嘩啦啦掉。
“操!瘋子!徹頭徹尾的瘋子!”她氣得眼睛都紅了,“不識好歹!活該被騙!去死吧!”
我靠在冰冷的墻壁上,心里堵得像塞了一團濕棉花。
最后一絲耐心和同情,被她那番話徹底澆滅了。
談判? 決裂。
自尊心?
她那不是自尊,是自卑扭曲后長出的毒刺,狠狠扎向了試圖拉她的人。
我們輸了,輸給了她的愚蠢和偏執(zhí)。
也輸給了那個渣男高明的PUA。
“走吧。”我疲憊地開口,聲音沙啞,“回去。”
“回去干嘛?”林幼微沒好氣。
“看賬本?!蔽艺f,“看看我們到底侮辱了她多少錢?!?/p>
“然后呢?”幼微著急的問。
我扯出一個冰冷的笑,“如她所愿?!?/p>
“告輔導(dǎo)員?告學(xué)校?”蘇倩驚疑不定。
“不然呢?”我看著她們,“難道真等她去借了網(wǎng)貸,鬧出更大的事,把我們?nèi)纪舷滤俊?/p>
我們沉茉地往回走。
來時還想拉她一把。
回去時,只剩下一地狼藉和冰冷的決心。
那條她自找的死路,我們不會再攔了。
11
回到宿舍,那本牛皮紙賬本還攤在陳茉的書桌上,像個無聲的審判官。
我們誰都沒先動。
剛才那場撕破臉的鬧劇,抽干了所有人的力氣,只剩下一種黏膩又冰冷的惡心感。
“媽的…”林幼微低罵一句,癱倒在沙發(fā)上,揉著太陽穴,“我頭疼?!?/p>
蘇倩茉茉地去倒了三杯水,手還有點抖。
我走到窗邊,看著樓下。
小花園里已經(jīng)空無一人,剛才的激烈爭吵像一場幻覺。
但空氣里還殘留著絕望和瘋狂的味道。
“她剛才說…死…”蘇倩捧著水杯,聲音發(fā)顫,“她不會真想不開吧?”
林幼微煩躁地抓了抓頭發(fā):“嚇唬人的吧?她那種人,舍得死?真要死早就死了,還用等到現(xiàn)在?”
話雖這么說,但她語氣里也沒多少底氣。
陳茉最后那狀態(tài),確實嚇人。
像一根繃到極致、馬上就要斷裂的弦。
“賬本還看不看?”我問。
“看個屁!”林幼微沒好氣,“還不夠添堵的?明天直接連人帶本子捅到輔導(dǎo)員那兒,讓學(xué)校處理!這破事我一眼都不想再多看!”
我們都沉茉了。
茉認了這個處理方式。
心累。
那種你想拉她一把,她卻反過來咬掉你一塊肉的感覺,太糟了。
晚上,陳茉沒回來。
我們誰都沒問,也沒給她發(fā)消息。
宿舍里安靜得可怕,只有各自玩手機的微弱亮光。
一種詭異的、暴風(fēng)雨后的平靜。
我躺在床上,翻來覆去睡不著。
陳茉那張?zhí)闇I橫流、充滿恨意的臉,總在我眼前晃。
“你們根本不懂!”
“我就算死!我也不要再受你們的侮辱!”
那些話像針一樣,細細密密地扎著神經(jīng)。
她憑什么恨我們?
做錯事的明明是她。
可為什么…心里這么不踏實?
后半夜,我才迷迷糊糊睡過去。
睡得很淺,亂七八糟的夢。
然后,我被手機的連續(xù)震動吵醒了。
摸過來一看,屏幕亮得刺眼。
早上六點多。 宿舍群里,有一條新消息。
來自陳茉。
心臟莫名一跳,有種不好的預(yù)感。
點開。 只有一句話。 冷冰冰的一句話,像淬了毒的匕首,隔著屏幕狠狠扎進眼睛里: 「寢室費我對不上,干脆一起死吧?!?/p>
發(fā)送時間,五分鐘前。 我猛地從床上坐起來,血液好像瞬間凍住了。
“幼微!倩倩!”我聲音都變了調(diào),“看手機!”
林幼微含糊地罵了一句,摸過手機。
蘇倩也驚醒了。
幾秒死一樣的寂靜。
然后—— “我操!”
林幼微的尖叫劃破宿舍的寂靜,“她他媽什么意思?!”
“一起死?她…她想干嘛?”蘇倩的聲音帶上了哭腔,嚇得整個人都在抖。
恐慌像冰冷的潮水,瞬間淹沒了整個宿舍。
“打電話!快給她打電話!”我手指發(fā)抖地找到陳茉的號碼撥出去。
關(guān)機。
冰冷的系統(tǒng)提示音。 “關(guān)機了!”
我抬頭,臉色慘白。
林幼微已經(jīng)跳下床,鞋子都沒穿就往陽臺沖:“她不會真…”
我也跟著沖過去。 宿舍陽臺是封閉的,但窗戶大開,清晨冷冽的風(fēng)呼呼地灌進來,吹得人渾身發(fā)冷。
林幼微猛地剎在陽臺門口,倒吸一口冷氣。
我也看到了。
12
陳茉。
她穿著那件洗得發(fā)白的睡衣,單薄得像片葉子,已經(jīng)跨坐到了陽臺欄桿外面。
背對著我們,面朝著外面空曠的、尚未完全蘇醒的校園。
風(fēng)吹亂她的頭發(fā),她的背影搖搖欲墜。
樓下,已經(jīng)有早起的零星學(xué)生發(fā)現(xiàn)了,指著我們這邊,發(fā)出隱約的驚呼。
“陳茉!”我失聲喊出來,心臟快要跳出嗓子眼,“你干什么!回來!”
她像是沒聽見,一動不動。
林幼微也嚇傻了,聲音發(fā)顫:“陳茉!你瘋了!為了那么個男人!值得嗎!快回來!”
蘇倩跟過來,看到這情景,直接腿一軟癱坐在地上,哭都哭不出聲。
陳茉終于緩緩地、極其緩慢地回過頭。
她的臉白得像一張紙,沒有一點血色。
眼睛又紅又腫,但里面已經(jīng)沒有眼淚了,只剩下一種死寂的、空洞的平靜。
那種平靜,比剛才的瘋狂更讓人害怕。
她看著我們,臉上甚至浮現(xiàn)出一個極其詭異的、扭曲的微笑。
嘴唇動了動,聲音很輕,卻像重錘一樣砸在我們耳膜上: “謝謝你們?!?/p>
她頓了頓,那個笑容加深了,帶著無盡的嘲諷和絕望。
“一直把我當(dāng)傻子?!?/p>
說完,她深深地看了我們最后一眼。
那眼神復(fù)雜得像一團濃墨,有恨,有解脫,有報復(fù)的快意,還有…一絲可憐的、終于被徹底碾碎的東西。
然后,她沒有任何猶豫。
身體向后一仰。
像一片真正脫離了樹枝的枯葉,輕飄飄地墜了下去。
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。
我能清晰地看到她的衣角被風(fēng)灌滿,看到她散開的頭發(fā),看到她那迅速變小的、決絕的身影。
“不——?。?!”
樓下,短暫的死寂后,爆發(fā)出足以掀翻清晨寧靜的、撕心裂肺的尖叫!
“啊——?。?!有人跳樓了?。。 ?/p>
“快叫救護車?。 ?/p>
“報警?。?!”
混亂的尖叫、奔跑聲、哭喊聲…
,瞬間從樓下炸開,涌上來,將我們徹底淹沒。
我們?nèi)齻€人,卻像被施了定身咒,僵在原地。
一動不動。 林幼微還保持著伸手的姿勢,手指僵在半空。
蘇倩癱在地上,張著嘴,發(fā)不出任何聲音。
我扶著冰冷的門框,指甲幾乎要摳進金屬里。
耳朵里嗡嗡作響,樓下的所有聲音都變得遙遠而不真實。
只有陳茉最后那個笑容,和她墜下去的畫面,在我腦子里一遍遍慢速回放。
清晰得殘忍。
“謝謝你們。”
“一直把我當(dāng)傻子?!?/p>
……
冷風(fēng)繼續(xù)從大開的陽臺窗戶灌進來,吹得人遍體生寒。
賬本還攤在里面的桌上,最后一頁似乎被風(fēng)吹起了一角。
樓下是地獄般的喧囂。 而我們這里,是死一樣的寂靜。
13
時間好像過去了一個世紀(jì),又好像只過去了幾秒。
樓下的尖叫和哭喊還在繼續(xù),嗡嗡地往腦子里鉆,但又好像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,聽不真切。
救護車沒多久就到了,然后是混亂的腳步聲,嘈雜的人聲。
宿舍門被猛地敲響,外面是輔導(dǎo)員和宿管阿姨焦急的喊聲。
林幼微像是被驚醒,猛地退后兩步,腿一軟,跌坐在地上。
蘇倩還在哭,無聲地流淚,肩膀一抽一抽。
我扶著門框的手還在抖,指甲生疼。 門開了。
輔導(dǎo)員慘白的臉出現(xiàn)在門口,看著我們?nèi)齻€失魂落魄的樣子,又看向大開的陽臺窗戶,聲音發(fā)顫:“…怎么回事?陳茉她…”
沒人。
也沒人知道該怎么。
后來的一切,像一場混亂又模糊的噩夢。
警察來了,問話。
學(xué)校領(lǐng)導(dǎo)來了,臉色鐵青。
宿舍樓被封鎖,我們被分別帶去問詢。
我們說了一樣的話。
爭吵。
挪用公款。
戀愛腦。
學(xué)弟。
最后的短信。
陽臺。
但省去了我們冷眼旁觀、等著看她如何圓謊的那部分。
也省去了我們決定如她所愿告到學(xué)校的決定。
直覺告訴我們,不能說。
說出來,我們就從“受害者/試圖干預(yù)者”變成了某種意義上的“推手”。
問話結(jié)束,暫時讓我們回宿舍休息,但被告知不能離開學(xué)校。
宿舍里一片狼藉,還保持著早上的混亂。
陽臺窗戶已經(jīng)被關(guān)上了,但那片空蕩蕩的天空,像一塊巨大的疤痕,烙在那里。
沒人說話。
林幼微抱著膝蓋坐在沙發(fā)上,眼神發(fā)直。
蘇倩還在小聲啜泣。
我靠在書桌邊,目光沒有焦點地掃過房間。
然后,停住了,落在了陳茉的書桌上。
那本牛皮紙賬本,還攤開著。
風(fēng)吹過,紙頁嘩啦啦地響,最終停在了最后一頁。
鬼使神差地,我走了過去。
手指碰到冰涼的紙頁。
上面是陳茉的字跡。
前面是工整細致的記錄,一筆一筆,清晰明白。
但越往后,字跡開始變得潦草,涂改增多。
最后幾頁,幾乎是一片混亂。
大片的數(shù)字,劃掉,重寫,又劃掉。
能看到“鞋”、“張揚”、“怎么辦”、“不夠”
…
這樣的字眼,散落在數(shù)字間。
像一個人掙扎崩潰的全過程。
我的目光,最終定格在最后一行。
那不是數(shù)字。
是一行字。
用盡了全身力氣寫下的、筆跡深深凹陷甚至劃破了紙張的一行字。
絕望又尖銳。
像最后的控訴,也像最終的答案。
「窮人除了自尊心,什么都沒有。」
13
轟—— 像有什么東西在腦子里炸開。
所有聲音都消失了。
樓下的喧囂,蘇倩的哭泣,林幼微的呼吸…
全都聽不見了。
只有那句話,帶著血淋淋的重量,砸在我眼前。
我一直以為,這只是錢的問題。
一雙鞋、幾千塊、一個可笑的軟飯男。
我們生氣,覺得被背叛,覺得她蠢。
我們高高在上地評判,理所當(dāng)然地憤怒。
我們甚至覺得,是在幫她,是她不識好歹。
直到看見這行字。
我才猛地意識到,我們到底做了什么。
我們那點“施舍”的信任,我們漫不經(jīng)心的“公平”,我們直白刻薄的“提醒”,我們冷眼旁觀的“等待”…
像一把把鈍刀子,一刀一刀,凌遲的不是她的錯誤。
而是她僅剩下的、那點可憐又脆弱的、支撐著她全部世界的自尊心。
而我們還笑著,看著她在那根細線上搖搖欲墜,甚至嫌她姿勢不夠好看。
“你看什么呢?”林幼微沙啞的聲音傳來。
我抬起頭,臉色大概很難看。
她皺著眉,走過來。
蘇倩也吸著鼻子,湊近。
她們的目光,同時落在了那最后一頁。
落在了那行字上。
宿舍里,陷入了比之前更深、更死寂的沉茉。
林幼微臉上的血色,一點點褪盡。
她張了張嘴,想說什么,卻發(fā)不出任何聲音。
最終,只是猛地扭過頭,肩膀微微顫抖起來。
蘇倩用手死死捂住嘴,眼淚大顆滾落,卻連哭聲都發(fā)不出。
賬本還攤在那里。
最后一頁,那句話。
像一個巨大的、沉茉的審判。
壓在我們每個人的心上。
沉重得讓人無法呼吸。
我們一直以為,我們擁有很多。
錢,家世,眼界,選擇權(quán)… 我們以為能輕易看透別人,掌控局面。
直到現(xiàn)在才明白。
有些東西,重量遠超我們的想象。
而我們,在無知無覺中,早已背上了無法卸下的枷鎖。
樓下,警車和救護車的聲音漸漸遠去。
帶走了陳茉,留下了無法的問題。
和我們?nèi)齻€人。 漫長的、無言的、冰冷的沉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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