路易絲慢慢地讓這孩子變得順服。日復(fù)一日,她向蜜拉述說著一個個的故事,而這些故事的人物總是相同,不是孤兒、迷路的小女孩,就是被囚禁的公主,或是被可怕妖怪遺棄的城堡。(??)這些故事,無須思考,也無須回想或想像,便從她的口中滔滔不絕地傾瀉而出。然而,她是從哪座黑色的湖、哪個深密的森林,採集到這些好人到最后還沒能拯救便死去的殘酷童話呢?
《溫柔之歌》(Chanson douce)一書中,職業(yè)婦女的真實心理變化被細細解剖,男性在家庭分工中刻意缺席的情形也不再被隱蔽。作者蕾拉?司利馬尼(Leïla Slimani)以細緻的書寫還原角色的內(nèi)心,讓我們用另一種視野看見在現(xiàn)代社會持續(xù)沖撞的母職議題。的出現(xiàn)似乎暫時解除了原本的家庭難題,然而,人心終將發(fā)動猜忌的本能。當信任漸漸瓦解,已和家庭建立起某種親密默契的保母又再度被視為外人。保母一職的過渡性質(zhì)無法改變,不僅帶出無法抹去的階級難題,也讓我們以更多視角探知這起殺嬰事件的動機。
——不能辜負的神圣身份
女權(quán)作家維爾日妮?德龐特(Virginie Despentes)曾直言,那社會眼光投射出的理想女人典範————從來就不存在。
讀《溫柔之歌》,我們遁入一位母親內(nèi)心世界的黑暗面。米麗安沒有被塑造成神圣地不切實際的——她深愛她的孩子,但把屎把尿的日常生活卻讓她感到無比壓抑。曾經(jīng),她是個為資格考試熬盡苦頭,最后驕傲地穿起律師袍而心中滿懷憧憬的高材生。然而,在生下孩子后,那些精彩的過去彷彿被掏空,光是頂著這個龐大標籤就讓她喘不過氣。夜里,當丈夫工作返家倒在一旁沈沈大睡,她難以入眠,內(nèi)心被強烈的酸澀與悔恨來回侵蝕。
好幾個月的時間,她假裝自己承受得住這樣的處境,她甚至不知道如何告訴保羅自己有多麼羞恥,也不知道如何告訴他自己有多麼痛苦,因為除了孩子的逗趣,以及在超市偷聽到陌生人對話之外,她的生活實在沒什么話題可聊。于是她開始拒絕所有的晚餐邀約,也不再回朋友的電話。她對有時可以變得很殘酷的女性尤其防備;心里很想掐死那些假裝崇拜她,甚至羨慕她的女人,因為他們會不知情地問她從事什么樣的工作,然后在她提起家庭生活時,別過頭去。
——暫時的第二母親
保母路易絲的出現(xiàn)彷彿天使降臨,家中一切被打理得井井有序,夫妻倆能夠放心工作,回到家還能吃到美味的飯菜,原本混亂的生活終于釋出空間,甚至有余裕參加社交活動。然而,母親與保母之間角色重疊的沖突終將浮出檯面。起初相互扶持的同理漸漸轉(zhuǎn)變成彼此妒忌的敵意,矛盾不斷增生,成為一塊無以消除的繭。
出身貧寒的路易絲一生都在為人奉獻,從未得到過幸福的她享受著和孩子之間的秘密,同時也極力討好雇主,試圖成為無可取代的一角。然而,她也慢慢意識到這的身份無法改變,保母一職始終只是個暫時的過渡角色。她睡在雇主家的客廳,彷彿蹭得一夜來自家庭的溫暖;事實上,她從來不屬于任何地方。為了延續(xù)在這個家庭的地位,路易絲甚至暗中計畫讓女主人再懷上一個孩子,這樣的病態(tài)心理反映出來的是她內(nèi)心的孤寂。誰沒有被需要的渴望呢?
《溫柔之歌》全書不見任何血腥暴力的書寫,卻用冷冽的筆觸帶出同等駭人的殘酷事實。到底哪一個環(huán)節(jié)出了差錯?讀到悲慘的結(jié)局,我們不得不思考背后複雜難解的人性矛盾。
作者|蕾拉?司利馬尼 Leïla Slimani
出生于摩洛哥首都拉巴特,17歲時赴巴黎求學,從巴黎政治學院(Sciences Po)、ESCP歐洲高等商學院畢業(yè)后,于《青年非洲》(Jeune Afrique)雜誌擔任記者,負責北非領(lǐng)域。2011年在報導(dǎo)阿拉伯之春期間被逮捕,隨后辭去工作,專職寫作。曾任法國總統(tǒng)馬克宏OIF(法語圈國際組織)的個人代表、2023年國際布克獎評委主席。首部作品《食人魔的花園》(Dans le jardin de l'ogre)于2014年一出版便廣受好評。第二部小說《溫柔之歌》在2016年一出版即引起巨大迴響,更贏得法國龔固爾文學大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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